明倫月刊
儒佛大道(希仁) 【臉書分享】
（小引）此篇是民國七十一年印祖往生紀念日， 老人對論語班同學開示儒佛融通之要義。印光大師為淨土宗第十三祖，釋儒並闡，貫徹融通； 雪盧老人稟承教誨，平生講學宣經，外儒內佛，數十寒暑，未曾更改。茲值 老人往生三周年紀念，特整理斯篇，以見 老人之志，並藉申孺慕緬懷之情。
一、前言
今日之談話，乃就當前最需要者談之。先談本地風光，何者？諸位皆是自願來學，然所跟隨之人，是否真具學問？須知，吾是一真正之「不通」（老人平素屢自稱外號為不通），不僅說話不通，做事也不通，這是因為全為見思惑所支配之故。可是，今將避開見思惑談話，當如之何？則是守住經上書上之言而說。吾謹將自己平素所仰信的「儒佛大道」，為大家作個介紹而已。
二、世間法以孔子之道求安穩
先說儒學。
諸位本為學佛，今又加上論語─此孔子之學也。這二種學問，一般人以為衝突，其實絕不衝突，但學佛學儒者自以為矛盾耳。佛經上所謂不看外道書，亦只為學徒之未能融通者而設，並非佛陀與孔子之間互相有反對，何以知之？其學說未見反對也。
當知，吾人今存在於世間，若是永遠在這世間，則永遠倒楣，所謂「三界如火宅」，故決不安穩。蓋為求安，故有世間法與出世法。而世間法中，講之最徹底者，則唯孔子。所謂世間法，即指在三界之內，亦即人天二道。孔子之學，即為人天二道；講人，而極之則達於天。論語中子貢言「夫子之言性與天道，不可得而聞也」，子貢固能知之，而曾子、顏子亦能知之，只是一般人不可得而聞耳。至於子路之問死、問事鬼神，則仍未離世間法。孔子本身實懂生死，但只講生後死前之一段，其實生之前、死之後，孔子亦懂得，此從孔子親手所贊周易之十翼中，可得文獻證明。尤其繫辭傅所云「精氣為物，游魂為變」二句，乃有輪迴生死之說也。
世間法中，其他學說，要曰達觀，而謂其生也曰寄，其死也曰歸；至於死之後，情形如何？則莫之知。蓋為不能知，故子路有事鬼神與死之問，若孔子之答「未能事人，焉能事鬼」，並非反對鬼神，查諸文獻，孔子未嘗有反對之論也；若其答「未知生，焉知死」，亦非斥死後為無有，蓋斷見邪說，聖人必不至如此。然則，孔子之意云何？曰「精氣為物」，物指萬物，動植礦皆括之。物從何來？曰精氣和合也；精為有形，氣為無形。細言之，生物皆有陰陽交合，如動物之男精母血，即所謂精也；雖有精與血，然斷氣則歿。輕而上升之氣為陽，若精與血，皆為陰也。動物如是，植礦亦然；佛家云：「情與無情，同圓種智」，可與理證。至云「游魂為變」，則有來生，顯然易知。可見聖人不止知及三界內也。
孔子知及三界之外，而講只重三界之內。若三界之內無孔子，苦則更甚。今有孔子，固仍有苦，卻能如打麻醉之劑，管當時得安也。安有小大，但得一安，即非易事；若無孔子之道，則終無安時。何以言之？只一「食」字，即為大亂之源。上古之時，人少物多，尚無問題；等到後世，人口繁衍，物欲隨之發展，則肇禍之機也。蓋欲與安不同，安者但衣食住解決即為安，欲則在安之外，雖有衣食住而猶不滿意也。故住則講究觀光旅館，食則講究「滿漢全席」，要求燕窩、魚翅、熊掌等山珍海錯，衣則洋裝多多，所謂欲壑難填也。若孔子之道，崇尚節儉，故「君子食無求飽，居無求安」，若是「士志於道，而恥惡衣惡食者，未足與議也」。是故，孔子自己「飯疏食、飲水，曲肱而枕之，樂亦在其中矣；不義而富且貴，於我如浮雲。」而顏淵之賢，則曰「一簞食，一瓢飲，居陋巷，人不堪其憂，回也不改其樂」，即子路亦能「衣敝縕袍，與衣狐貉者立，而不恥者」，其他諸賢亦然；要之，莫不主敬存誠，懲忿窒欲也。所以如此，蓋知「吾有大患，為吾有身」，亦即佛家之言「身為苦本」。若一味發展物欲，則成亂源，非但不能解脫，亦不能升天；惟節制物欲，始易解脫也。觀諸外國所以會有造原子彈之惡局，可思過半。其初固非無衣食住，乃因全面發展物欲，故需掠奪於天，以為弱肉強食，適者生存，故專以他國為殖民地，其為思想，竟至如此。鳴呼！昔當銀行之大老闆，尚多穿著草鞋；而今日當水肥公司之工友，卻都講究洋服皮鞋；風氣影響，終必大亂，不得安也。
守孔子之學說，讀書即為求道，故曰文以載道。所以學儒亦同學佛，皆須覺悟，故曰「朝聞道，夕死可矣。」蓋到此世間來，則必須懂得世間道理，然後世界乃安；必三界內安，方能求諸三界之外。佛家云：「人身難得，佛法難聞」；又云「佛法在世間，不離世間覺」。可見欲求出世解脫，要不能離世間之道，此為總原則也。
三、出世法以佛陀之學求解脫
次言佛學。
世間之學，不離孔子之道；而要徹底明白孔子之言，也非易事。何者？所謂道不遠人，乃人人所本有；所以說「愚夫愚婦，可以與知與能焉」；若要窮究道理，卻是「及其至也，雖聖人亦有所不知不能焉」。世間法尚且如此，出世法更是難解。例如縱使已證四果羅漢之小乘聖人，對於識與根不同之致，仍然難以分別，故云「愚者難分識與根」；而第七、第八二識，行相微細難知，二乘之人，每不了多迷執，故佛於阿含諸經，皆不與明說。
然則，吾人尚未入流（小乘初果之位），為具縛凡夫，將如之何？曰唯有相信聖言量也。蓋現量，非吾人之境界；而比量，又多障礙過失，是故唯有仰信聖言量耳。
或曰：寧非迷信乎？其實，對於聖言量，只怕不迷，迷必有成。譬如漢將李廣射虎，中石沒鏃，斯即迷信至極之效。這也就是佛法所說萬法唯心所造之故。
欲研佛法，求解脫道，請先專研淨土三經，若有餘力，再及諸經；而能通一經，亦可通群經也。當知，淨土法門，乃佛之境界，所謂「唯佛與佛，乃能究盡」。例如：小乘之斷見思，分使分品，斷證階位，絲毫不濫；而大乘之論三細六粗，其言業相種子，行相微細，這些有誰能知？故彌陀經上，釋尊說淨土之莊嚴後，十方諸佛隨出廣長舌而為證明勸信，其後釋尊又勸曰：「汝等皆當信受我語及諸佛所說」，所以殷勤勸信者，為吾人之不信也；所以不信，乃不能解。蓋唯佛與佛究盡故。
雖然，淨土法門三根普被，只要具足信、願、行三資糧，即能成就。不必斷惑證果，只要帶業往生，即得阿鞞跋致；毋須大開圓解，只要信願持名，自然暗合道妙也。
四、儒佛二學相輔相成
合言二學。
須知，世間之安，有賴孔子之學；若只有佛法，恐亦不能安也。故古德云：「治國平天下，自有周公孔聖人」。例如：佛家持一條殺戒，而以治國，則有難處。若是儒學，有禮樂刑政；承平之時，則用禮樂教化；壞亂之世，必借刑政整頓；殺一以儆百，此聖人不能免也。
反言之，若只有孔子之學，而無佛法，則古來之忠臣孝子，終不能出離三界。即使升天，亦不出六欲天；以色空二界，皆須具備禪定功夫。縱使升至非想非非想天，在八萬大劫之後，仍要墮落，總不離六道輪迴也。由此觀之，孔子學說，似乎未達究竟。至於孔子本人如何？則不敢妄說。而觀其「精氣為物，游魂為變」之言，必懂得六道輪迴之事。古有偽經（指清淨法行經），傅孔子為儒童菩薩，未知是否？
然則，孔子之學，要在求世間之安，解決一「時」字的問題；佛陀之學，乃在求出世解脫，解決一「六道輪迴」的問題。孔子講時中，佛法亦講中道；儒佛二學，相輔相成，此吾所以講佛法，又添論語也。以汝等自動來學，有善根，故吾為言之。
五、結警修學
一條為世間之安，一條為跳出六道輪迴，這二條辦法如何？則曰唯有求學。求學之後，懂得道理，再實行去幹。
噫！時間甚速，一晃即逝，汝等恐不能再有六十年了。今為末法，亦只剩八千年，縱使將來有功德而升天，再回人間。或已進入滅法時期，屆時則只有繼續輪迴。所以應當警覺，好好努力！
今日之下，毋須管他人之胡鬧，但要求時時省察自己；所謂「攻其惡，勿攻人之惡也」。
